羅琳娜夫人與寶臨

前幾天　我跟妹妹聊著電話
聊起國中那段回憶　我忍不住鼻酸　但我沒讓自己哭出來

連想起被初戀男朋友劈腿都已經不會哭完全沒感覺　但只要輕輕觸及國中的記憶就會馬上掉淚的我
就可想而之這是多大　多深　多重　多痛的傷害

我常跟老公講
一個孩子如果生長在愛不充裕　愛無法滿足的家庭裡
他很容易就會往外尋找愛　或許是男女朋友　或許是同學或玩伴(當然暗戀老師這種蠢事我也幹過)

我就是如此　只是很幸運的　我沒有變壞

其實我的國中生涯是非常矛盾的
因為我記滿了三支大功　也記了一支小過

小過是因為我毀損公物　拿椅子砸男同學
我媽說　她當時到學校　老師只告訴她妳女兒跟男生打架拿椅子砸人家
(這是這陣子我媽講給我聽   我才知道我們班導有多混蛋)
卻沒說班上那幾個惡霸做了什麼事

當初分了班後　我記得智力測驗第一名的男生與女生都在我們班上
不過　他們都轉學了(畢竟苓雅國中曾經是一間爛爆了的學校)

在他們轉學後　就是惡夢的開始
好學生通常都會轉到更好的學校　壞學生當然會被轉到更爛(願意收容他們)的學校
因為我們學校是爛學校    所以根本不可能有好學生會轉進來
我們班上原本就有一個惡霸　他在國小跟我同班　那時候他就會欺負班上的男生
在更多壞學生轉來後　他們就成了一個惡勢力
繳保護費當然是標準配備　作弊　打人　蓋布袋　圍毆　幾乎天天上演
我們班上幾乎沒有一個人沒被霸凌過　而我們的老師則跟個死人一樣視若無睹

通常在這種班級裡　最倒楣的有兩種　一種就是最弱勢者(比較女性化的男生或是很沒膽的人)
另一種　就是像我一樣　個性很直很衝會反抗的人

而前者會變成他們的奴隸(一天到晚被他們逼著去買東西)
後者則會變成他們的玩具    畢竟會反抗的才好玩    不是嗎？

再加上當時的我很喜歡參加比賽　出風頭(國中拿了非常多國語文競賽的獎狀)　
自然成了被欺負的目標.................當然    那時候的我也的確蠻惹人厭的(回頭想想   做人低調才是王道)
而當了風紀股長後更是得罪了一票午休在那邊玩的混混.............哈

有一些細節   我幾乎不大記得了 被踢  被踹  被打 ......等等  多到幾乎記不得
欺負的內容  好比拿外套蓋住頭  然後不知道是誰  一群人用拳頭亂打了一頓
(這個常常上演  看那群混混的心情  他們想到就打  不論被打的是男是女  他們高興打誰就打誰  下手從不手軟)

把教室門窗關上  然後一群人圍著妳叫罵   有時候女大姊頭還會呼人巴掌
 
還有拿球用力地打人的頭   我還記得那時候球打中我後腦勺  我的前額撞到桌子  痛得暈得我無法說話
躲他們躲到了廁所   一個人在廁所裡無助地哭泣  結果他們追了過來  拿水從隔壁間潑進來
在我開門想逃時   有幾個男生用嘴巴含水吐向了我..............太多太多傷害 

我都不知道是多到記不得  還是痛得我故意去選擇性遺忘

雖然有很多同學(應該是幾乎全班的人都受過這種罷凌)  但我應該是最慘的那一個
因為我不交保護費(也沒錢交)   我會反抗到底   還會跟他們打回去...........甚至於還直接殺到訓導處求救
讓他們通通被抓去少年隊被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想當然爾他們事後的報復是更強烈的)

對他們來講  根本就是好玩到不行

當時  除了身體的傷害外   還會用排擠的方式來讓人心靈受創   同學們怕被打   沒人敢跟妳交朋友
甚至於有一次   我們班長跟學藝股長因為去跟老師說混混逼他們作弊的事
班上那群混混在午休時間  又關起了門窗  一群人圍著她們倆個  不斷地用髒話羞辱著她們

我坐在學藝股長的後面  那群混混逼著我做了一件我永遠忘不了的事

他告訴我  如果我不打她   他們就要動手打她
我記得我拿起我的鐵鉛筆盒   輕輕地打了一下她的頭  同時說著  小馬  對不起........
在我的鉛筆盒輕輕碰到她頭的那瞬間  她的眼淚就再也停不了..........

雖然後來我們成了好朋友   但這一段逼著我打人的痛  是我對她永遠的愧疚

當時還小的我   看著班上一個個不斷轉走的同學(因為被罷凌到受不了而轉學)
我回家向父母求救..........我爸當時說  不然他也去學校揍他們(當然只是嘴巴說說)
我媽則說  她沒有辦法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我卻眼睜睜看著同學的爸媽救走了他們)

那一種無助　絕望　失落　對一個才十三十四歲的孩子
是多大的打擊　多沉重的傷痛　那時候我學會傷害自己來平衡內心的傷口
我想憂鬱症那時候就應該有上身了　不過是到高中畢業後去看身心科
醫生才告訴我　我的憂鬱症很嚴重............

就在這種老師管不了   爸媽也沒來幫助的情況下    我靠著自己   撐到了國三  
一開始還被分到了B段班(對一個身心受創的孩子   根本沒辦法好好讀書　學業當然很爛)

還好   當時驚覺到在B段班人生絕對會完蛋 (老師也不教  根本就放棄了學生)
在發憤讀書  於第一次模擬考考了四百多分嚇到老師後  才被轉進了A段班

在那之後   我才過著像人的生活   在那之前  連個畜生都不如...........
當時分班是將兩個班級合起來  成積好的集中到一班   不好的集中到另一班

到A段班後   我才跟以前同班的同學開始當朋友(那些混混們不是記滿大過轉走了 就是留在B段班)
我都還記得在A段班的班導師   她是我這輩子永遠忘不了的恩人
也是因為她的栽培   我才能走向文學這條路
(我的國文課本都抄了滿滿滿的筆記   她也拿我的模擬考作文去比賽  讓我又多領了好幾張獎狀)

能想像嗎？　考試少一分打一下　拿著厚厚的木板狠狠地打在手心上
對我而言　那每一下都打得疼入骨疼得渾身冷汗眼淚直流　但我卻很開心很樂意被打　
因為那位老師用心教學生　關心學生　保護學生　 她讓我第一次感覺到讀書的快樂與喜悅

我也記得她處理同學間相處的問題
當時雖然在A段班　但有一個很讓人討厭的同學(很喜歡裝病不打掃)
有一次我跟我其他同學忍不住圍著她   告訴她妳別裝病了  總是讓衛生股長幫妳掃　讓她累個半死
(我們也沒有打她  只是幾個人圍著她指責她的偷懶......或許口氣較嚴厲  但沒有羞辱或訐譙她)

結果她在上數學課時  就突然用頭撞牆壁 (不是猛撞喔  就是突然間哭起來  然後用頭往身邊的牆敲了幾下)
那時的數學老師馬上跟我們班導師通報這件事  老師把那位裝死的同學調開後

關起了門窗  非常憤怒地斥責著全班同學  她告誡我們不應該這樣子去指責她
在她訓斥完全班後  她才讓我們舉手發表自己的意見
(當然很多同學都舉手說  因為她真的很會假很愛偷懶  我也有舉手.......)

不過一樣又被老師臭罵了一頓  而且她一個一個反駁並教育矯正我們的思想與態度
她希望我們處理方式是更平和   更不傷害心靈的方式

其實那時候   我的內心有著很強烈的震撼   這才是正常的國中教育啊！！！
在震撼的同時也忍不住鼻酸   為什麼我國一國二沒有這樣的老師來幫助我們
為什麼我的父母沒有將我轉班或轉學   讓我連續受了兩年的傷害....................

在那樣的環境裡   我的心智  人格  靈魂  不斷地受傷 撕裂再撕裂
雖然最後很幸運地轉換了環境   但那一段傷痛真的太深太深太深了..................
以至於每一次再觸及   都還是痛徹心肺................

以前　我曾經非常恨我的父母為什麼沒有救我
但現在我已經不怪他們　畢竟當時蠟燭兩頭燒的他們無法瞭解他們的孩子　正處在多麼深多麼痛苦的地獄裡

而現在已為人母的我  因為受過這樣的傷害
我告訴我自己   我絕對不會讓愷愷走跟我一樣的路  受一樣的傷
霸凌是非常嚴重的傷害  心靈的層面絕對大於肉體

不是每一個孩子都這麼幸運能走回了正確的道路   熬過了心靈的創傷
這種傷害  太沉重太沉重...........我跟我妹妹聊電話時

我告訴她  如果有人霸凌我的孩子  我絕對會走法律途徑
絕對會告霸凌者與他的父母   絕對讓他們付出代價！！！！！！
哪怕要動用一切經濟力量　所有人脈　鬧上媒體　我會用盡一切力氣保護我的孩子
絕不讓他受到超越他的年齡心智該承擔的外來惡意傷害

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傷害另一個的生命體
哪怕是父母都沒有資格去恣意傷害！！！

孩子跌倒了　你可以告訴他要自己站起來再繼續走　
但如果有人故意絆倒他不讓他站起來　你就必須在他身邊陪伴他共同面對那惡意傷害他的人　適時地拉他一把
而不是只叫他自己站起來　讓他自己承受一次又一次超乎他能力範圍的傷害

特別是校園霸凌！！
在孩子身心正在發育的階段　父母在教孩子如何保護自己的同時
也必須站在孩子的背後　當他最強大的支柱！

而相信孩子　也是非常重要的！
因為我永遠忘不了在我跟家人泣訴這段過去時　被回一句這是妳幻想出來的嗎？

這真的是非常非常嚴重的二次傷害
我沒有這麼會幻想　否則今天紅的就是我而不是九把刀了！

被外人傷害就已經夠慘　還被自己家人再傷一次..............................


現在的我與朋友聊天時(已經有孩子的朋友)
很慶幸的是  同年齡的我們都能有相同的想法   就是好好地保護孩子
我希望   也不斷地提醒自己   絕對不要讓愷愷受跟我一樣的傷

這段霸凌的經歷  只是我受過的傷的五分之一！
感情　家庭　學業　工作　我都受過傷　也都靠自己走了出來(漸漸地變成了百毒不侵)

也或許因為如此　我非常討厭用精神病來當藉口逃離責任與現實
在這社會上也有許多人像我一樣　從傷痛與挫折中成長　走了過來
我跟受過傷或得過憂鬱症的朋友都有相同的感受

要不要走出來　都是自己的一念心！！！
當然藥物的輔助是必須的　但最重要的還是自己！不是嗎？

寫到這裡　我突然忘了說
如果這一切是我的幻想　那老天為什麼會給那些小混混報應？

當初那個欺負人最過份的男混混　在過年時到西子灣去玩水　結果他淹死在西子灣　卡在魚網三天後才被找到屍體
而女混混　則是流落在街頭穿著薄紗包檳榔
我都還記得我那時候還背著高中的書包走不同路線等公車時   意外發現她在檳榔攤包檳榔

她認出了我   但她眼神一直迴避著我
後來再刻意遶過去時    她已經不在那邊.................


這篇文章　是趁著老公與孩子睡覺時寫的
因為我怕我一邊寫一邊哭會嚇到他們

雖然現在因為有了愷愷與老公(還有我的寶貝妹妹)   讓我能勇敢而堅強
但這一段回憶    卻是永遠好不了的傷口
即使癒合   也是一道醒目的疤.....................

提醒著我   絕對不要讓孩子再受到相同的傷害！